偏隅

偏安一隅搞西皮

梅雨季



梅雨来临前,段宜恩选了个天气明媚的日子,拎着颜料桶,戴着手套,在旅馆的外墙上涂鸦。


形容成涂鸦实则放荡不羁了些,而其实他是在墙上描绘大朵大朵的花。花朵连绵流畅,明艳的紫色倾泻了一整面墙壁,看着教人心情莫名的好。


段宜恩端详着这一面墙,他的衬衫系在腰胯,身上只套着一件宽宽松松的背心,鬓角掖在耳后,手背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晌午的太阳毒辣,胳膊晒得有些发红。


段宜恩在阴凉处寻个位置坐下,摘掉了手套,喝了几口水,一阵挠痒痒似的凉风吹过来,他索性往后面的墙壁上一倚,墙壁触感冰凉,整个人舒服得闭了眼。




身后旅馆门前的风铃摇晃出一串串清越的声响。




段宜恩在这个地方呆了四年。


四年前段宜恩背包来到这个地方旅行,当时住的就是这家旅店。这个小城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旅游古镇,即使旺季街上也只是零星的外来游客。一碗蛋花汤上的青葱碎末,提个味儿而已。


段宜恩来到这里完全误打误撞,出发前在网络上约好的驴友因为突发状况无法汇合,于是原定的计划和路线也随着他的一个delete而变成一次全新的探险。


他站在客车站的车次看板前,闭着眼胡乱一指就来到了这里。


隐莲。


和记忆故乡里的某个地名有了一个字的重合。




他的头靠在车窗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鼻腔里呼出的热气氤了一小方玻璃水汽,伴随着一吸一呼,迅速消散又迅速覆盖。




临行前,他妈妈从佛堂里走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抱了抱他,说,Mark,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他笑得眉眼弯弯,举起手,晃了晃手腕。


手腕上挂着一串些许玉化的星月菩提。




他是天生头发柔软的人,这样的人据说很温柔。


那日机场无人为他送行,家里对男孩子一向贯彻铁血教育。只有母亲在家中为他做的一餐饭,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不时地冲着母亲露出笑容。他并非家中独子,上有一姐下有一弟,非长非幺,但从小到大最乖最贴心。父亲是有自己的事业的人,小时候全家跟随着父亲的脚步辗转多地,最终落脚在与故土相隔三五海域的地球彼端。这是个彻底的他乡的意思,肤色,饮食,植根发肤里的文化甚至灵魂燃烧后的灰烬物质都不尽相同。他家从前是算是氏族,父亲内心传统并有所坚守,从小要求他们姐弟三人在家中必须说母语,但语言环境所致,会写中文的却实在不多。




小时候母亲教他们念过诗,然而并非唐诗乐府,却是《诗经》,如今他能回忆的不过一二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那时他还小,只凭空觉到这字词的美。而美通常带有某种指引性的憧憬。哪怕那个当时他连自己的中文名字还写不利索。


所以他当成年以后决定去会会那片能写出蒹葭白露的土地时并未存在阻力,只是家里不曾资助,所有费用来自他的打工。


他的背包里躺着一部心经,是他母亲誊写的。


母亲向佛后,偶尔会和他讲一二句因果,他听过黑格尔的辩证法和逻辑学,却似乎与茫茫天地之外的九天神佛隔着一座太行和王屋。


就像他如今也无法参透为何只是南生嘉木,北却为枳。而这些又好像与他不明白的因果是相近的物质。


他不明白的东西,一直盘桓在他年轻的身体里。母亲说求果需寻因。


他想,他该去了。


去那片久违又陌生的土地求他的因果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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